编者按：著名传记文学作家、文化学者陈为人，近年来笔耕不辍，佳作频出，作品涉及诸多领域，不少学者称之为“陈为人现象”。为了交流创作经验，总结治学成果，山西省作家协会于1月30日在山西太原召开陈为人近作学术研讨会，对陈为人先生的创作成果及他对山西文学界的贡献乃至全国的影响进行了研讨。省委宣传部文艺处处长王招宇代表省委宣传部，山西作协党组书记、主席杜学文代表山西省作协，分别对陈为人先生表示祝贺，并作重要讲话。原《当代》杂志副主编、评论家汪兆骞，北京大学博导、中外传记文学研究会会长赵白生，人民文学出版社编审、《新文学史料》主编郭娟等五十多位嘉宾参与了研讨。现摘录部分评论家、作家发言，以飨读者。

                      文字整理：李义利

  赵学文（山西出版传媒集团三晋报刊公司总经理）：

  陈为人老师退休后在传记文学上发力，从《唐达成文坛风雨五十年》到《马烽无刺》等山西诸作家传，不论数量还是质量都为人称道。我与陈老师因为他的朋友我省画家冯霞出《名作欣赏》别册的事有了比较多的交往。接触中我认识到，对于陈为人老师来说，他把写作看成了一种生活方式。不能说他写作没有一点企图心，但他更多的是平常心。就说他写《冯霞是谁》吧，画家冯霞离开山西画家圈十几年了，虽然他曾经荣获全国美展金奖，但由于多年蛰居阳曲县，在省城画家圈外已很少人知道。就因为曾经是朋友，就因为佩服冯霞老师绘画上的才情，陈老师不计辛劳写了《冯霞是谁》。还联系为他出画册，张罗展览。天妒英才，早几个月冯霞老师突然辞世。陈老师更把冯霞老师的临终心事放在心上，为办冯霞老师画展费心。这件事让我感动，也由此我认识到陈老师的写作态度。他谦谦君子，待人周到，是仁者，怀仁心。在他的处事和写作中一以贯之。陈老师是楷模，值得我们学习。  

  金汝平（山西财经大学文化传播学院副教授，评论家）：

  陈为人关注的很多问题也是很多公共知识分子关注的问题，他首先从山西的作家如手，谈到了获得诺贝尔奖的很多作家。他通过写知识分子，反思知识分子在中国当代社会里面的集体尴尬，或者集体苦难的命运。今天的知识分子在反思中国社会命运的时候，他自身很难有约束，中国这个专制社会和西方，和东欧有什么差异？我们那种独一无二突出在哪里？这确实是一个有难度的事情。

  李琳之（作家、学者、出版家）：

  陈为人先生的作品，最主要的还是作家系列，最成功的是唐达成的传记。唐达成在太原呆了13年，其实也可以说是个山西人。从唐达成到赵树理、马烽、包括到周宗奇，这几个作品你可以看出来，不管是传者还是作者本人，都有悲剧意识，这个悲剧意识体现在什么地方呢？体现在陈为人老师的《歪批诸子》当中。他用“涸辙之鲋”来说明这个问题，我们的作家就好象坑里面那个小鱼一样，想游游不走，想上上不来，所以干涸而死。所以陈老师的“涸辙”，应该说是精心设置的一个点。

  李景平（省环保厅宣教中心原主任）：

  陈为人先生有一双犀利而忧郁的眼睛。这是一双批判的眼睛。但他不用这样的眼睛看我们。或者说，他的这种眼睛，不是用来看我们的，而是用来看美女的，用来看诸子的，用来看实践家的，用来看景观名胜的，用来看中外文坛和政坛的。他用这双眼睛看人世地标。

  看美女，他于是有了《话说红颜》；看诸子，他于是有了《歪批诸子》和《墨子传》；看实践家，他于是有了《儿女正当好年华》和《中国历代改革家的命运与反思》；看景观名胜，他于是有了《地标的文明踪迹》《太行山记忆》和《走马黄河》；看中外作家，他于是有了《特立独行话赵瑜》《柳宗元传》《红心照耀文坛》《断弦有谁听》《摆不脱的争议》《山西文坛十张脸谱》《最是文人不自由》《让思想冲破牢笼》《马烽无刺》《插错“搭子”的一张牌》和《唐达成文坛风雨五十年》。陈为人先生这双眼睛，能够洞穿历史，洞穿现实，洞穿历史与现实时空里的人物，透视历史与现实时空里人物的命运，揭示历史与现实时空里人物命运的矛盾。

  陈为人笔下这些个案的命运，是个体人的命运，也不是个体人的命运；是知识分子的命运，也不只是知识分子的命运；是中国人的命运，也不是中国人的命运；几乎是人类群体的命运，人类社会的命运。陈为人审视的镜头由山西推向中国，由中国推向世界，由现实推到历史，由历史观照现实，全球视野使他具有了人类性，历史反思使他具有了深邃性，时代关切使他具有了前沿性。

  杨新雨（山西省散文学会会长）：

  纪实文学与其它文学形式的诸多区别中，是不是有这样一个区别，就是纪实文学很难隐藏作者的思想，立场和价值观，纪实文学在对于人与事的叙述中，实际上常常需要直接地给出解读和评判。而在诗歌小说甚至散文中，作者可以隐藏这些东西。也不一定是有意隐藏，因为这些文学形式应该蕴涵更微妙更深邃的内容。过去有一句话是，形象大于思想。而最多的写作者们就处于这样一个“形象大于思想”的写作中。而我们同时会认为，作家可以不直接表达思想，但一定要有思想。然而，总是隐藏，总是蕴涵，总是没有直接表达，实际上就形成了一个疑问。如果表达出来，其思想究竟如何？甚至，确实有思想吗？有态度吗？其价值观具备现代文明的品质和高度吗？纪实文学的写作，有思想及态度的直接展示，也直接接受着读者的评判，这是纪实文学在当今现实中显得尤为可贵之处。陈为人先生，自《唐达成文坛风云五十年》以来的诸多作品，以真实的力量和理性的表达，在慢慢地证明，它们经得起时间之水的冲刷，经得起文坛内外的阅读和评判。

  哲夫（省作协副主席）：

  陈为人是个儒雅的人，一路走来，当过工人、小说家、编辑、官员，还经过商，人生阅历非常丰富。中断文学创作几十年，从小说回归到纪实，以小说笔法写纪实文学，文字是很生动的，这是他之所以成功的原因之一。其二是他读了大量的书，思考了大量的问题，这些问题使他选择了更接地气更直面社会的纪实文学。这是需要勇气的。其三是他的逆生长，厚积厚发，他把朝霞和晚霞的概念完全混淆，只留下了同样的灿烂。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葛水平（省作协副主席）：

  传记写作是最具个人个性的创作行为，它不像其他文学作品一样靠煽情取胜，而要靠传记作家独特的自我学养、实践、情感、禀赋、文字气质和文才征服读者，靠写作者和被写者的人格力量和人生的真实性来征服读者。传记写作是汉语文学中最易写，却最难自成一格，而又最容易写熟的文字样式，一个人愿意把自己一生的秘密交由他保管，首先是对作者人格的信任，其次是作者具有内在的、敏锐的内感，文字的综合能力，以及语言的创造力，有视角、有洞见，在文字的语境中，呈明出一个现实的、真实的、多棱多面、有典范的人生故事。陈为人老师是一个诚实的写作者，他用诚实和真诚与作家交流。

    潞潞（省作协副主席）：

    诗歌界有一个说法叫“一日诗人，一世诗人”，实际上作家也是。为人兄是一定不甘心在文学创作上停笔的，当然他的契机是唐达成，是唐达成怎么从一个作家变成一个非作家，他是他写出了知识分子对文学的困惑和无奈。当然，很多是我的猜测。他还有一些山水散文，太行山和黄河，通过一山一水来挖掘这个民族集体的无意识。他在20世纪70年代末读到了欧洲史，他写协和广场，不是写协和广场的鸽子，写凯旋门也不是在写凯旋门，而是在写法国大革命，于是他在自己的文章中思考着中国的革命。他的文笔非常流畅，他的叙事能力也是很强的，他不放过任何机会，他在书中谈他的思考，某种情况下，他更像一位思想家。

    赵瑜（省作协副主席）：

    从写唐达成开始，一直到赵树理、马老、宗奇兄，也包括我本人，这几位传主都是同一个单位，也就是中国作家协会山西分会体系。为人兄这样的人物传记系列，足以让我们重新认识自身所处体制，这体制不是像有些朋友说的那么简单，退出来得了，或者说既然体制如此糟糕，那你们干吗还在体制里面混呢？我们的文化体制、文学体制无法脱离整个社会和整个时代。所以为人兄的这个系列，可以说为我们整个走过的半个多世纪。半个多世纪以来的政治文化体制留下了足可参考的历史文本，而且站在一个知识分子的立场，站在一个求真务实的立场去书写，给人们以足够的思考空间，这是居功至伟的。从事纪实文学创作的坚守与艰辛，是从事其他文体创作的作家难以体味的。

  陈为人致答谢词：

  我有些激动。按说活到古稀之年，经历过沧海桑田波峰浪谷的大起伏，应该是心静如古井水，可我还是定力不足，研讨会上大家热情扬溢的发言，对我内心产生着一浪一浪的冲击波，我被一次次点穴，醍醐灌顶。我可能会说得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

  会上大家说了许多过誉之赞，说得我面红耳热又冷汗阵阵。我充其量是一个曾误入官场又错下商海，五十岁以后才复归文坛的老兵。何堪当“陈为人现象”一词。

  但转念一想，我能有今天的夕照晚境，确实也可看作是一种“文化现象”。

  年轻时少不更事，侥幸获得些成功，就得意忘形地认为自己三头六臂，能点石成金撒豆成兵，拔一根毫毛就能化作千军万马呼风唤雨。及至屡屡碰壁，官场折戟沉沙，商海舟破船沉，才醒悟个人力量的渺小。你浑身是铁，又能打得几颗钉？你单枪匹马，只不过是个自不量力战风车的堂吉诃德。你就是天马行空，也只不过是精卫衔微木刑天舞干戚。

  童年时就听过一个寓言故事，百鸟朝凤，凤凰看到一只躲在角落的退毛鸡可怜，就令百鸟各为它奉献一根自己的羽毛。在众鸟的资助下，这只退毛鸡瞬间变作羽翼鲜亮的孔雀开屏。但它一时小得志，竟然想与凤凰争起百鸟之王。于是，凤凰令百鸟收回送它的羽毛，把它打回原形，它又成为那只退毛鸡。

  我不敢说山西文坛的精英今天悉数到会，但我敢说今天在座诸位都是山西文坛的翘楚。你们哪个不是著作等身令人仰慕？你们不仅没有文人相轻，反而是逢人说项。我五十知天命，深深明白提前退休后十七年来获的点滴成果，是与众文友们的热情鼓励倾力相助分不开。没有大家的众人拾柴火焰高，众手浇开幸福花，你陈为人就是那只一无所有的退毛鸡!

  我首先要感谢作协的领导，你们能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一个夕阳虽说还好，毕竟已是日暮途穷的伏枥老骥。你们为我举办这么一场元老杯安慰赛，对你们的盛情美意，我心领神会。

  我要感谢十多年来为我开设专栏的《随笔》《人物》《社会科学论坛》《名作欣赏》等刊物，好孩子是夸出来的，没有你们的青睐和错爱，我何以获得持续创作的激情和动力。

  我要感谢深圳海天出版社，在当前图书市场已是悬崖百丈冰的困境下，仍能春来发几枝，为我鼎力推出行走系列等四本书，感谢北岳文艺出版社，山西人民出版社，作家出版社，广东人民出版社，花城出版社，金城出版社等，为我提供了亮相舞台，使得丑媳妇得见更多的读者。尤其要感谢三晋出版社，今年，你们一次为我接生了双胞胎，而且还是个龙凤胎。

  我要感谢今天远道赶来的专家和文友，是你们在冰冻雪封之际，给我送来化雨春风。

  我要感谢今天在座或因种种原因未能赴会的文友，在过去的岁月里，你们以各种方式给予了我支持和鼓励。

  众楫划浆行大船，我才得以在波急浪涌的文海里，不仅没遭大浪淘沙，反能搏击浪头。

  我不会忘记在身处低谷困境之时为我雪中送炭鼎力相助之人，我也不会忘记在我略有起色之际，为我锦上添花助我一臂之力的朋友。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我的感恩节。

  如此桃花潭水深千尺的恩泽，岂是轻飘飘一句言辞可以回报万一，此时无声胜有声，我向大家深深地鞠躬了。

  我最要感谢的还有我的太太，几十年来，又是当保姆又是当厨师又是当文秘，身兼数职无怨无悔。这次研讨会前，还边学边实践，制作了富有创意的PPT。

  每次回上海看望九十多岁的老爸老妈，老妈都会说，在你的军功章里，有你的一半也有淑鹤的一半。我故意逗老妈说，你说得不对。没有老爸老妈善解人意地坚持自理不麻烦子女，哪有我们的安生日子。军功章里，有父母的一半，老婆最多只占四分之一。

  我不能忘记感谢生而不有为而不恃，今年已经97岁高龄的老爸老妈。

  家庭的重望，师友的期许，没有压力就没有井喷。时代的召唤，历史的责任，家国不幸诗人幸。你怎敢不老骥伏枥鞭影在背，老当益壮奋蹄前行。

  我只有努力写出好的作品，回报社会回报历史回报关心我的每一个人。

 主持人杨占平（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谢谢陈为人先生让我们欣赏了一篇美文，原来答谢词也是可以这样写的。

    我们本次会议的议程已经全部进行完毕，达到了主办方的预期目的，体现了所有参会者的情意和素养，当然，在会议组织方面有一些疏漏，还请大家谅解，祝大家新春愉快、万事顺遂！